第四章落定
这边趁着光阴正好，两家的女孩儿们听了话，都三三两两的结伴出去了玩了。
一些要去欣赏漫山遍野、开得娇艳可爱的杜鹃，一些要去极目望远欣赏山峦秀色，一些随着通幽山石小径去游览道观。
而六娘给各位夫人太太展示完沏茶的高超手艺后，也退了出来。
路过亭子时，一群姑娘正在斗草，气氛好不热闹。
七姑娘也在里面，看到她，还热情邀请她，她却推说想看看道观的景色离开了。
眼见六姑娘离开，七姑娘也连忙找了个由头，借故离开了。
青山观所在的这座集云山是华家的家产，道观多年来也一直受华家供养，可以说是华家自家的道观。
华家的女孩子们来这里游玩的次数多，对这里也比较熟悉。
更何况心思玲珑的六娘，道观的大小路线她更是烂熟于心。
她知道道观后面僻静处墙壁上有前朝大家留下的墨宝。
穿过绿荫成林的山石径不疾不徐的到了画着《集云叠翠》的墙壁前，六娘开始驻足欣赏。
面上看着画，但她的心思却不在画上：自己从小在太太面前悉心服侍、小心讨好，唯恐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才积攒下几分颜面。可是谁都不想一辈子都屈居人下，一直讨巧卖乖。因此打探到大太太想要送一个华家姑娘进宫，就动了念头，想进去搏一搏前程。
虽然很多人都不理解，毕竟大太太给她寻了门很不错的婚事，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自己不光要做鸿鹄一飞冲天，还要做那唯一的一个。
自从上次布局被搅后，自己心里也多了几分惴惴，仔细观察后发现太太还是一如往昔，对于进宫又多了几分信心。
六姑娘虽然打定主意进宫，但也做着两手准备。
男子不比女子，对花花草草的兴趣不大。唯一能让江家三公子这样的读书男子有两分兴趣的，估计也就墙上这幅古迹。
从父亲身边的随从打探到江家公子已经离开，六姑娘就避着人估摸着时间来了这里。
打算来个“偶遇“。
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总有几分机会。
“六姐姐真是好雅兴。”随之而来的七姑娘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
六姑娘对这个不速之客虽然没有面露不悦，但是处于自己的思量也想早早打发了她：“妹妹你看这幅《集云叠翠》浓淡有致、平静悠远。“
”姐姐是有凌云之志的人，这般淡泊的画作也有兴趣？”
她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因此对七姑娘夹枪带棒的话语显得无动于衷，淡淡到：“烟雨任平生也是不错的。”
“是吗？那我费尽心力从打探出来的，关于娘娘那边的消息，想必姐姐也是不感兴趣的。”看到六姑娘滴水不漏七姑娘也不急，毕竟她一贯如此，所以接着抛出诱饵。
“只要姐姐为我解惑。”看似风轻云淡的语气轻轻一转：“你是如何知道豆儿和金玉曾经是一个妈妈调教出来的。”顿时显得锋芒毕露了起来。
虽有香饵但是六姑娘却不愿咬钩，毕竟这很可能是陷阱。
“又不是
要紧消息，家里的老人儿都知道。”可她也想打探打探七娘嘴里的消息，就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听到这个，七姑娘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娘娘要的女孩子，大太太已经在娘家找到了，可比你我温驯老实得多，六姐姐的愿望要落空了。”
思忖权衡后，再结合大太太最近的做法，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太太看破。七姑娘所说的话语很可能是真的。
真的如此，那她不仅进不了宫，等着她的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不禁也急了起来：“为什么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转身瞥到后面树下的阴影缺了一块儿，七姑娘知道自己等任务了，笑到：“我想……看见你不开心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六姑娘再也控制不住脸色。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七姑娘就欢快的笑着离去了。
…………………………
应酬完之后，大太太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正准备午歇。
这时，丫鬟通报华大老爷过来了。
大太太正整理衣裳，而华大老爷径直走了进来。
“我与太太有话说，你们先下去吧。”丫鬟们连茶都没来得及奉上来，就被打发了下去。
大大太太有些不解：“什么事这般着急。”毕竟华大老爷一向进退有度，难得有这样着急的时候。
华大老爷直接开门见山：“我知道娘娘准备让家里挑两个的女孩儿进宫，定下来了吗？”
大太太弄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回答的也有些慢：“正为难呢？老三家的舍不得五娘，六娘已经我与江家口头约好了，我也问过七娘可她貌似不愿意。后面的女孩们又太小了…”
听完这话思索了一下后，华大老爷做出决断：
“老三家不愿意就算了，不好叫他们骨肉分离。”
“江家那后辈不错，而且江家不轻易站队，定了就定了吧。”
“六娘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免得她进去了，心生怨怼，反而给娘娘添乱。”
“就让八娘进宫吧！”
边听边算账的大太太突然听到了八娘，怔了一下后心里立刻涌起反对的念头。
家里那么多姑娘，也就这个八娘出身最特殊。华大老爷年轻时就是太太老太太们最喜欢的那种青年才俊，否则系出名门、誉满京华的大太太也不会在千挑万选后嫁给他。
两人最初成亲后也是过了一段时间和美日子的，这一切就在八娘的母亲章台名妓柳氏被迎进家里后改变了，当年因华大老爷宠妾灭妻，她可是吃了不少苦的。
好容易解决了柳氏，又把她生的那个女孩儿以克亲的名义送到自家供养的道观里，日子才开始顺遂起来。
现在一想起八娘是谁的女儿，大太太心里就涌起一阵厌恶。
直接反驳：“不行！那种克亲的人怎么能进宫呢？进宫了会妨碍娘娘的。”
看到大太太的推脱，华大老爷只好强硬到：“命数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八娘长得好，为人机灵，年纪也合适，进去了会帮娘娘重新博得圣上宠爱的。”
华大老爷是个凉薄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他提过一句八娘，仿佛当年那个宠柳氏入骨
的不是他。这时候却想送八娘进宫，且不说他是怎么想起来，就凭他为官多年、眼光毒辣却如此推崇这个八娘。大太太就觉得她应该见一见这八娘再说，没准这是处理六娘七娘的一步活棋。
思及此大太太也就不再坚持。
“既然老爷如此力荐，那我就见一见她再说吧。”
…………………………
午后的阳光，如水一般在叶片上闪烁着粼粼波光，斑驳的光影记录着夏日静谧的时光。
青山观望山亭就矗立在这样的美景之中。
可大太太她们对景色毫无兴趣，毕竟她们来此并不是为了赏景的。
丫鬟婆子、绫罗锦绣、金珠玉石满堂富贵，能令一般人见之便生自惭形秽之心。
可这一切都在那个女子走来之时失去了意义。
是个极美的女子，可身在锦绣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的人怎么会没有见过美丽的女子？
可是她太特别了：
清风为神花做骨。
内蕴多情风流，而不流俗；天生妩媚袅娜，却不自知。
肃肃花絮好似其淡抹，纷纷落英宛如其浓妆。
这样一个美且妖的女子不光男子会停住目光，连亭子里的一众女眷看了不禁愣住。
大太太最先回过神来，心里想的却是这样颜色的女子一旦进宫，就会分薄自己女儿的宠爱，她是不会让她进宫的。
为此不免嘴上挑刺：“即使得了这么久神仙的教诲，却还是穿着道袍，想着富贵。”
“功名利禄、王权富贵人皆向往之，有何可耻？毕竟有几人能真的得道成仙？”
八娘不辩不驳疏疏朗朗，落落大方的回答到，与她妩媚风流的外貌形成反差，却又不违和，自有一番风骨。
这副神情散朗的林下风气就已经让眼界颇高的大太太暗中刮目相看了。
没想到八娘直接问到：“太太何必如此畏我如虎？”
印象有改观并不意味着大太太愿意送她入宫： “你进宫了于我有什么好处？于娘娘又有什么好处。”
“但凡宫中女子，无非有三：家世、宠爱、子嗣，娘娘已失其二，而只剩下的华家也不是那么靠得住的样子。娘娘与华家本是互相辉映的关系，如日中天的时候华家其他人自然乐得锦上添花。一旦娘娘失势他们想的可不是雪中送炭，而是想重新再扶植一个。”
这番言辞完全没有闺阁女子的婉转，但字字句句都切中要点。
大太太见她利害得失看得清清楚楚，便觉得她是个清醒的，有时候跟这种人反而更好打交道。
“华家女孩子这么多，为一定要是你。”大太太仍不死心。
“不是娘娘的亲姐妹太太您信不过也不愿意华家其他人踩着娘娘往上爬，而娘娘的亲姐妹中又有谁能比得过我？”
八娘轻轻一笑数不尽的风流、 说不尽潇洒…
听完这句话，大太太就意动了，心中也生出了几分豪气，她明白这是把双刃剑，就看拿剑的人握不握得住了，而大太太对精心教养的女儿有信心。
“是个聪明的孩子，之前是我看错你了”
说完大太太也朗声一笑。